最近关于西安交大第一附属医院“骗保”的舆情引发热议,再一次严重伤害甚至割裂了医患关系。对于这家医院,虽然我不止一次代理患者起诉过(包括现在还有正在进行的诉讼)他们,但当我看到舆情逐渐偏离理性的轨道,看到医院和医生被网暴,直至引发不明真相的群众对所有医疗机构和医生群体的攻击,作为一名长期深耕医疗领域的法律工作者,内心十分复杂和沉重。直觉和职业责任提醒我,应该表达一点自己的看法。
第一,此次舆情的核心实际上还是医患纠纷,无论是医院“骗保”,还是很多医生说的“新版农夫与蛇”,都是这家医院与该例患者家属的医患纠纷个案,没有必要上升为公共事件,甚至演变成社会矛盾,这不仅不会让纠纷得到实质性化解,反而激化了对立情绪,加深医患之间的隔阂,非常没必要。
第二,临床医学是非常复杂的自然科学,疾病才是医患双方共同的敌人,我们该共同对抗的是病魔,而不是对方。如果医患信任崩塌,医生为了自保,势必谨慎适用甚至不敢再依据任何经验法则,医患双方在医疗过程中各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最后承担不利后果的还是每一位患者,我们每一个人。事实上,我相信,而且我们更应该看到,99.99%以上的医患关系都是好的、和谐的、充满温暖的,那么多病区每天都有患者送锦旗送鲜花,感谢医护人员救治和照顾,医患和谐还是整体趋势,没必要遇到一点问题就无限放大矛盾,而忽视好的方面、忽视那些温情、感动和认可。
第三,实践中很多群众在遭受侵权后不愿意司法维权,是因为看到有人因为反复缠访、发布不实舆情而获利,而老老实实依法维权的群众却要承担过高讼累,有时还未必能获得其认为公正的结果,心理自然不平衡。以医疗纠纷案件为例,当前普遍存在耗时久、周期长、以鉴代判、鉴定过程不规范等问题,导致群众维权成本过高,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依法维权的积极性。
第四,流量经济时代下,一切为了博眼球。部分自媒体在公共热点事件中做不到传统媒体所坚守的新闻报道公正客观原则,这是不对的。我所接触的媒体人(无论是传统媒体还是自媒体)都会坚持全面调查,充分保证各方表达的机会,保障读者兼听则明。随着传统媒体日渐衰微,加之正规发声途径有时被堵塞,群众在维权无门时,自然会转向门槛更低、传播更快的自媒体寻求支持,而个别自媒体在报道中有所偏颇,无法顾及全貌,就会对公众形成误导,长此以往可能导致灾难性效果,这需要有关部门逐步予以纠正,优化舆情引导方式,畅通合法表达渠道,平衡好舆论监督与权利保障的关系,推动形成健康有序的网络空间生态。
作为一名在西安生活二十多年的市民,我很怀念《华商报》《都市快报》曾经敢于仗义执言、正确发声的年代,那时他们的报道既不回避问题、又不偏离事实,既聚焦民生关切,也坚守客观公正,字里行间都透着新闻人的社会责任感和职业操守,可惜现在很少看到了,不免令人唏嘘遗憾。